-盗贼锐x捕快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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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酒旗在寂寥的秋风里有些招摇地飘荡着。
你细品着碗中的老醇酒,望着过往行行色色的人。
在这样一个充满世俗的地方,在这样一群平凡的酒客之中,总有那么几个带着一身故事的、不平凡的人,或是长伴枯藤老树的孤侠,或是目露凶光的莽汉,又或是面容纯良实则满心算计的谋士们……如此,便是喧嚣的江湖。
义字之下,不知有过多少人在这处普通的酒家里发生过争斗,也不知砸碎过多少的锅碗瓢盆,你看着破损严重的桌椅陷入思索。
然而
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
无论是怎般拥有豪情且大名鼎鼎的侠客,终是这六合之中被主宰的一员。
缉捕令上的面容在你面前出现。
就是他了。
你向便衣的同伴们使了个眼色,既而不动声色地站立起来,将一吊铜钱留在了桌上,看似自然地同那人擦肩而过。一声有些轻视的笑声从耳边传过。
“呦,来了?”
二
你是一名捕快。
至少你给自己的定义是这样的。
你的父亲是这个城里,百姓极为景仰的人物,衙门中资历最老、也是最为优秀的老捕快。你常在街边巷口听闻父亲年轻时为皇家追拿重犯的传奇故事,听他当年的潇洒神勇,听他当年的无限风采,于是就在这种熏陶下,从小便拥有了成为一个女捕快的梦想。
可即使是有父亲这样的后盾,女儿身终归是女儿身,纵使你怎般苦练武艺,衙门里的人从未把你当作是一个真正的捕快。
直到去年你孤身一人捉住了令衙门头疼许久的两名逃犯。
你知道了,只有真正的行动与成功,才能堵住封住那些不认可的话语。
而你此次的任务,是一个叫方锐的人。
三
一声脆响,尚未来得及化作春泥的枯叶被踏得粉碎。
紧握刀柄的掌心渗出了些许细汗。
绝不能让他再逃掉。
眼看着贼人的身影逐渐接近,脚腕处却是猛地一紧,接着便是天旋地转。猝不及防,刀竟是直接脱了手。
……
“猥琐小人!”看似低端的陷阱扣将你倒吊在了树上,血液倒流的感觉令你有些头脑发胀。
“你等着!”鄙劣的手段令向来正直的你异常恼怒,根本无法冷静,泄愤般朝着人消失的方向吼道,本栖息在枝头的乌鸦被惊起,拍着双翅发出嘶哑的鸣叫,你从中莫名像是听出了些嘲讽。
你努力地想挣脱,麻绳的晃动带来了并不好受的眩晕感,也不知是过了多久,粗布衣的一角从你的目光中掠过。将长发随意束成马尾的男子口中叼着一根野草,强忍笑意地注视着头朝下的你。
“我说……小捕快啊……”他绕着你走了一圈,不怀好意地凑到了你耳边,“老追着我干什么,是不是暗恋我啊?”
“我呸!”你恨不得一口唾沫喷到那下流的嘴脸上。
“诶诶诶,这可就不礼貌了啊!”方锐朝后退了退,任凭你在原地张牙舞爪,依旧是若无其事的神情,“你乖点,别乱动了,这林子里可是有野兽的,还想不想下来了?”
“混蛋!”
四
方锐这个名字,也是在百姓茶余饭后闲谈时出现频率较高的。江湖第一盗贼这个名号,也不知是从哪传出的,不过,按你对他的了解,是自封的也说不定。方锐以偷盗手法的猥琐而出名,听说在设计小陷阱方面也挺擅长,善于出其不意,不利则退,并有一种原则,只窃贪官富商,所以说实话,此人在百姓中的口碑着实不差。
两年前,官府便开始追捕于他,但也不知是何缘由,一直无果。
最近他又新窃了一户人家,似乎来头挺大,你不太清楚,只知道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证明自己的机会。
陈旧的缉捕令贴出,你与他的种种纠葛就此开始。
在酒家,是你们的第一次交锋,你刚刚出手,便被察觉,两三招后,飞身便跑,你才追了一段路他便不见了踪影。
然后你直到回家才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。
捉贼不成反被偷。
耻辱!简直是耻辱!本是想捉住方锐来证明自己,现在这事要被其他人知道了,还不被大家嘲笑死?
简直……一定要捉到这个可恨的盗贼!你开始整日四处打听他的行踪。
于是便又有了树林中的第二次交锋,依然完败……
五
初次见面时,方锐便觉得这个小美女,很有意思。
不同寻常女子的锐利目光,捧着酒碗的手上有着舞刀弄剑才会留下的痕迹,虽是举动间已刻意隐藏了冷硬的气质,可依旧无法逃过他的眼睛,在他面前掩饰身份的人——便是来抓他的人了。
他试探性地出声,本不是十分确定,若是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,他或许会怀疑自己的判断,觉得你只是个女侠罢了,哪想你神色瞬间就变了,有些急躁地直接出手,他早有防备,立刻后撤了一步,躲过了你的袭击。
这妹子还是太嫩啊!
他这样想着,突然就有了玩心,接招间暗搓搓取走了你腰间的荷包。脱身后,他掂了掂份量,想起当时一脸认真毫无所觉的你,忍不住笑出声来,真是有趣极了。
今天你孤身一人前来,令他有些意外,论单打独斗,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挺有信心的。这位初出茅庐的小捕快,真的知道江湖的险恶吗?走为上计吧,他无意与你拳脚相向,便同往日一样回身而跑。
真是执着啊……
方锐庆幸给自己留了后手,不然这姑娘追着自己跑一天,也是可能的。
此刻你还在挣扎着,脸上气恼的神色让他觉得有点可爱。
“小心!”树枝突然断裂,你愣了愣,反应过来时已向地面堕去,你勉强在空中翻身,却也只来得及不至于令自己的脑袋向下。“吧唧”一下,你以四脚朝天的姿势落于地面,你的后脑似乎是磕到了什么东西,意识有些模糊。
六
你醒来时,躺在一间略显破旧的屋中。
头有些痛,你回想着晕倒前所发生的一切,心情有些复杂。
真是……太丢脸了。
“小姑娘醒了?”门帘被拉起,一位朴素衣衫的老妇人,将一盆热水端到你的床边。
你开口询问自己为何在此处。
“方大侠送你过来的啊。”老妇人面带着祥和的笑意回答你。
……
父亲的脸上带着难得的怒意。
“和你说了,不要一个人出去办案,整天怎么总想着出风头?要是这次你追的不是方锐,恐怕我现在就要给你收尸了你知道吗?”
你心虚地低着头,听着父亲的训斥。
“唉……回来就好。”父亲叹了口气,毕竟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,且妻子早逝,父女相依为命,却是不舍得再骂下去了。父亲揉着太阳穴,“以后那个叫方锐的,你就别去捉了。”
你心下疑惑,小声地问父亲原由。
方锐。
虽为盗贼,确是劫富济贫,从未伤人性命。
父亲是帮朝廷办事的人,可生性仗义,对方锐这种贼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,若不是碍于身份,想必结识了不少江湖中人。
你不由想起了白日老妇人说的话。
“我们这片破村子啊,多亏了有方大侠的接济……”
……
方锐这个人……或许也没那么坏吧?
七
“你们猜猜我这次带了什么?”方锐坐在石桌上,有些神秘的说着。
围着他的一圈孩子炸开了锅,稚气的声音道出了五花八门的猜测。
他不知是从哪里摸出了一大捆糖葫芦,“拿去吧,拿去吧。”
孩子们一拥而上,争先恐后地伸出小手。
“别急啊,都有都……”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有些疑惑地看向几米外的你,思索了好一会儿,突然想起什么,立刻跳下了石桌。
“方大侠,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啊?”
“再留一会儿嘛,奶奶给你炖了鱼汤呢!”
方锐用他自认为很小的声音向孩子们解释道:“你们有没有看到那里的姐姐?”朝着你的方向指了指,“和你们说啊,那个姐姐暗恋我,整天追着我跑…哎呀不说了不说了,我走了。”
你带着和蔼的微笑,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辫子。
“诶疼疼疼…放手啊捕快大人!!”他龇牙咧嘴地向你求饶,“我不跑了!真的!”
“我……不是来抓你的。”你松开手。、
方锐撒腿就跑,头都没回一下。
……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啊。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飞扬的尘土。
孩子们渐渐散去,衣角突然被轻轻地拉了拉,你低头,看见了一个手握糖葫芦的小姑娘。
“姐姐~”
“怎么了?”软糯糯的声音令你神色缓和了不少。
“那天被方大侠抱着进屋的是姐姐吗?”小姑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里面满满的天真无邪。“姐姐是方大侠的心上人吗?”
你顿时石化。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。
“小妹妹,你看过哪家儿郎一见心上人就跑的吗?”
八
“我就是喜欢一见心上人就跑~”一声回应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,方锐不知何时溜了回来,仍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。
他蹲下身子揉了揉那小女孩的脑袋,“你先回家,我和姐姐有话要说,待会就去你家喝鱼汤好不好?”
小女孩十分懂事地点了点头,转身离去。
“真的不是来捉我的?”方锐谨慎地站在离你三米远的位置。
“你没见我刀都没带吗?”你翻了翻白眼。
“有道理。”方锐终于走了过来,双手一撑,又一屁股坐在了石桌上,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你,“你穿成这样挺好看的嘛。”
你才明白今日初见你时方锐为何会露出迟疑的神色,想必是看惯了你平时办案的装束,对你现在女儿家的打扮才会有些陌生。
“吃吗?”一串糖葫芦递到你面前,应该是刚才孩子们拿剩下的。
“……不了。”
“别客气!”方锐满脸慷慨。
你伸手去拿,他却又猛地一缩手,然后开始哈哈哈哈。
“……我说你幼不幼稚啊…”你关怀智障般的表情,扶额。
“所以小捕快…你到底来干嘛呀?”
“我……”你突然一愣、
是啊…自己来干嘛来着?你只记得自己本只是出门散散步…然后就莫名其妙走到这了??
“难不成真是来找心上人?”他狡黠地看向你。
“滚。”
九
这个夜晚,月色昏暗。
父亲前几日被请去邻县参与一个灭门惨案的侦破,家中只剩下你一个人,再是独立坚强,也有些寂寞之感。
你早早洗漱完毕后,打算入睡,却闻得一下不大的声响,有一坨什么东西从窗口滚入房间。
“方锐?”
浓重的血腥味开始弥漫在房间里,你本想斥责他的闯入,却在看到那被暗红液体染得变了色的衣衫后顿住了话语。
“你……没事吧……”你有些不知所措,“喂……醒醒啊……”
他趴在地上,一动不动,你心中一震,迟疑地伸出手想去试探鼻息。
“再不救我我就真的死了。”还是平日的腔调,可明显的中气不足。
你将他扶到床上,手忙脚乱地寻找着止血药,当一切东西都准备好后,却是有些尴尬地对着他。
“我……我撕了?”
“嗯。”方锐的脸色有些苍白,看来着实伤得不轻。
本就已经破烂不堪的粗布衣被你轻易撕开,你自己虽然也是习武之人,可在见到他那满身伤口时,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沾水的毛巾很快被鲜血染红。
“怎么伤这么重?”你帮他擦拭着,微微皱眉,光看着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,心下竟是一痛。
“得罪了些人……嘶……轻点。”方锐咬着唇,忍着刺痛再未言语。
十
“诶……小捕快~”方锐趴在床上托着下巴,“我什么都被你看见了,你是不是应该要对我负责啊?……嘶……疼疼疼!”
你粗暴地替他换好了药裹上白布。
“我说方锐,你这个人要不要脸啊。我是不是傻了,居然救了你这种垃圾。”你把从父亲衣柜里偷出来的一件旧外套丢给了他。
“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?我爹可是快回来了啊!”
“赶我走?委屈!”他可怜巴巴地对着你,随后正色,叹气道“我现在回村子肯定又会被那伙人捉到,没地方去也只好窝在你这里,等风头过了,我再去找出路。”
“你还真好意思……我和你讲啊,这几天的饭钱药钱……哦对了,还有那天你偷的荷包,必须还我,我可不是什么好人……最多只能呆到我爹回来前啊。”你回答,“还有,你别忘记,你现在可是住在一个捕快家里,我心情不好了,随时可以把你送到衙门里去。”
“小捕快,你心真狠。”
“多谢夸奖。”
……
方锐走了,就在第二天早上,你本只是口头上催促他,却未想过,他真会如此匆忙的离去。
招呼都未打一个……真不像话。
你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,想到没人跟你拌嘴了,想到方锐未好的伤,竟是有些落寞了……
你甩了甩头,想将脑中的怅然抛去。
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。
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刀,走出房门。
十一
似火的嫁衣艳丽的灼目,头顶的凤冠异常沉重。
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,心绪杂乱。
这桩婚事早在你襁褓时便已定下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就算知道那个他顽劣不堪,爱流连花街柳巷,就算知道未来婆母对你抛头露面做捕快心存不满,但看着父亲日渐年迈的身影,你只能沉默。
然而此刻……
方锐。
方锐。
方锐。
没有来由的,心中闪过的只有这样一个名字,来来回回,晃得你头晕。
为什么又会想起他呢,那个浑身透着猥琐的盗贼。
还没琢磨出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,便听得厅堂外一阵喧闹。
父亲亲自进来,抖着嘴唇,拉着手,给你盖上红红的盖头,那一刻,你看到父亲眼中的痛苦纠结。
父亲也是不愿你嫁入那样的人家吧。
然而吉时到了。
你就这样呆呆地在嘈杂声中被扶上了喜轿。
轿起,出门。
才几下颠簸,却就一颤,随后不再移动,喜乐随之停止,这么快就到了吗?
“小捕快!我还没被你抓到呢?怎么就要成亲去了?”熟悉的声音从轿外传来,夹杂着打斗的声响。
你猛然怔住,一滴泪水顺脸颊滑落。
这种情感,应该就是戏本中所说的爱吧。
而你爱的人,叫方锐。
你掀开轿帘,掀起盖头,看着那个在人群中纵跃打斗的那个人。看着他向花轿一步步逼近。
回头,望向家门,父亲和你的捕快兄弟们,已经奔出了大门,那一刻,你看到了父亲眼中的笑意,看到了父亲在你与方锐间流连的视线,你恍然。
一晃神,却被方锐扛上了肩头,他大笑着说“这个新娘,我抢了。”
十二
“喂,这船是你偷来的吧?”你从头上拔下了金灿灿的发饰随意扔到甲板之上,把岸上那些跳着脚吼叫的红衣人远远的抛在了脑后,不由得笑出声来。
“呃……是偷的。”方锐一边撑着船一边道,“你不会这会儿还想着捉我交差吧?”
“没有,只是想说…干得漂亮!”
“我这不是把我心上人也一起抢出来了吗?”今日的方锐并未束马尾,随意披散的头发在风中扬起,“怎么样?是不是特别厉害?”
“厉害厉害!”你难得配合地回应他,随即反应过什么,脸颊蔓上少许粉红。
“那是~”他十分满意你的答复,侧头与你对视,
“我可是江湖第一盗贼。”
-end
-以后可能会有加糖的小番外???
-感谢看到这里的你